復旦管院院長陸雄文:從教育改革意義講,自主招生基本失敗了


“從教育改革意義上講,自主招生是失敗的?!睆偷┐髮W管理學院院長陸雄文說。8月1日,在“第三屆長三角城鎮(zhèn)發(fā)展論壇”上,陸雄文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有一項研究表明,自主招生招進大學的學生,跟高考招進大學的學生沒有顯著差異,高校應用職業(yè)面試官去取代教授進行自主招生面試。
【MBAChina網(wǎng)訊】“從教育改革意義上講,自主招生是失敗的?!?strong>復旦大學管理學院院長陸雄文說。8月1日,在“第三屆長三角城鎮(zhèn)發(fā)展論壇”上,陸雄文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有一項研究表明,自主招生招進大學的學生,跟高考招進大學的學生沒有顯著差異,高校應用職業(yè)面試官去取代教授進行自主招生面試。
復旦大學管理學院院長陸雄文
教育體制跟20年比倒退了
記者:現(xiàn)在有一種說法:一流學生已流失到國外,二流的學生才去北大、清華、復旦、上交,你怎么看?
陸雄文:我不承認一流人才到國外,二流人才在國內,我也沒有覺得我們在教育方面有退化。但的確有很多家庭,盡其所能地讓孩子出國讀書,這其實反映了很多問題。
第一,中國家庭培養(yǎng)孩子還是秉持很傳統(tǒng)的觀念,希望孩子不要輸在起跑線上,在中國不能進入最好的大學,就選擇去美國或英國。要通過高考來維持教育的公平,其實有先天的局限,問題的關鍵在于教育資源不夠豐富,優(yōu)質資源不夠充分。
其次,家長的選擇也是對現(xiàn)有教育體制的一種失望。為了考上最好的大學,要進最好的小學,進最好的初中,進最好的高中,所有的壓力全轉向了孩子,不斷進行沒意義的重復操練。
記者:你認為中外教育之間的差別在哪里?
陸雄文:孩子天性的發(fā)展、好奇心的開掘以及人格的塑造,需要投入更多的資源和時間。不能讓孩子從6歲到18歲都是在讀課程,變成學習機器,到大學才來講“全人教育”、素質提升,這是一個笑話。大學教育能夠成功是在中小學德智體美全面成長的基礎上才有可能。
一位華裔諾貝爾獎獲得者曾舉過一個在美國求學時的例子,他在實驗室做實驗時,設備突然停止工作,美國學生用手拍拍設備,用腳踢踢桌子,設備就工作了,中國學生用了各種算法、邏輯去尋找問題,但是就是找不到原因。美國學生從小就玩這些,已練出了直覺。科學往往是需要這種直覺的,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悟性。我們中國教育往往缺乏創(chuàng)造這樣悟性的機制。
我小學、中學時可以打乒乓、打籃球,還可去同學家一起做作業(yè),做完了又在弄堂里玩一陣才回家。中學也是這樣,每天必須保證有足夠的體育課、體鍛課,有很多興趣活動。
現(xiàn)在大學生的很多興趣是進大學后培養(yǎng)的,不是“先天”的,那國家的創(chuàng)新源泉在哪里?所以跟20年前比,現(xiàn)在教育規(guī)模更龐大,教育水準更高,學術進步也很大,但是在理念上、在體制上卻比以前倒退了。
記者:你如何看待之前北大、清華為搶生源在微博互掐?
陸雄文: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高考狀元的學業(yè)和事業(yè),一定比分數(shù)落后50名甚至100名的學生更成功。媒體推崇狀元本身就已經(jīng)是錯誤了,大學再來推崇,對社會的傷害和誤導更嚴重。
我認為現(xiàn)在這種招生競爭,有點類似于惡性商業(yè)競爭。不僅過于短視和自利,還戳傷了公眾的崇敬目光,腐蝕了社會的道德信仰。
大學、政府及社會通過給家長和孩子巨大的壓力,讓孩子放棄他所喜歡的專業(yè),這正確嗎?有誰真正關心孩子的興趣、潛質和未來?所有的人都成為教育失敗的幫兇。
自主招生應該用職業(yè)招生官
記者:這幾年對自主招生的批評聲較大,你怎么看?
陸雄文:自主招生是有嚴重問題的。有一項研究表明,自主招生招進大學的學生,跟高考招進大學的學生沒有顯著差異,這意味著自主招生從教育改革實驗的意義上講基本上是失敗的。
自主招生的實質還是“搶生源”,以上海為例,清華北大在零志愿招生,“好”學生都被北大清華搶走了,所以復旦交大要設立自主招生的預錄取,說明自主招生初始動機本身也值得置疑。
我們自主招生原先筆試考得很全面,似乎只有全面知識測試才能評估人的素質,但是考試往往是很難測量綜合素質的,筆試只是測試知識面。筆試成績在我們高校招生中很重要,權重可達50%,而在國外考試成績只是一個底線。其實分數(shù)差一點的人,一定綜合素質差嗎?
記者:你覺得自主招生該怎么改?
陸雄文:教授憑什么是好的面試官?教授只對報考他所在的專業(yè)的學生具有判斷力,比如歷史學教授,只對那些考歷史的學生有專業(yè)判斷能力,一個歷史學教授怎么能夠一定是評判一個青年學子的綜合素養(yǎng)、創(chuàng)新思維和發(fā)展?jié)摿Φ膶<夷?
大學也應由職業(yè)招生官來負責招生,就像公司HR一樣,他有專業(yè)的分析篩選能力、面試評判能力,然后會把候選人分到有關部門去面試,是因為招的這個人要到這個部門工作,不相關的部門就不要去面試了。但我們的自主招生卻不同,我們是教授作為專家去面試,教授只在一個領域是專家,在其他領域不是專家。我們用了很多似是而非的理念,自以為是對的、實際上是錯的理念來指導我們的教育管理和高考招生。
我們的大學其實沒有招生自主權,因為怕被挑戰(zhàn),怕被置疑,怕受到批評,所以必須設計一個所謂公平的、集體參與的篩選機制。如果大學真的有自信,或真的敢于承擔自主招生的責任,那就該訓練一批職業(yè)招生官去負責招生。他們經(jīng)過專業(yè)的訓練、有多年的經(jīng)驗、恪守職業(yè)操守去考評、挑選學生。
國外的校長并不干涉招生,雖有影響但影響有限。我也給美國校長寫過信,推薦兩位校友的孩子,在我看來都非常優(yōu)秀,結果一個錄取了,一個沒被錄取,我寫信申訴,美國校長回復說,我看了材料,你推薦的孩子很優(yōu)秀,可是來自中國大陸優(yōu)秀的申請人太多。我必須充分尊重和信任我的招生官,他們是有良好判斷力和獨立人格的。
我們的大學什么時候能根據(jù)自身的定位、培養(yǎng)目標、價值偏好,以及大學自身的“人格”與“個性”,并尋求與申請人的“人格”與“個性”相匹配來挑選自己認為值得培養(yǎng)的學生,那時大學的招生才算是自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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