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國發(fā)院EMBA講師馬浩:表揚么?


管理的一個經(jīng)典定義就是通過他人把事情辦成。當然,這里說的“他人”可以是個體,也可以是機構(gòu)。按照這種思路,可以說,管理的一個重要任務(wù)與挑戰(zhàn)就是恰當?shù)靥幚砣穗H關(guān)系、恰當?shù)靥幚聿块T間的關(guān)系以及組織間的關(guān)系。
【MBAChina網(wǎng)訊】管理的一個經(jīng)典定義就是通過他人把事情辦成。當然,這里說的“他人”可以是個體,也可以是機構(gòu)。按照這種思路,可以說,管理的一個重要任務(wù)與挑戰(zhàn)就是恰當?shù)靥幚砣穗H關(guān)系、恰當?shù)靥幚聿块T間的關(guān)系以及組織間的關(guān)系。
廣而言之,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和交往,或者其他社會實體之間的關(guān)系,可以用多種渠道和方式來維系。其中一個關(guān)鍵的環(huán)節(jié)與手段就是通過表白與互動進行溝通,主要目的是為了讓對方(或者是第三方旁觀者)知道自己的立場、觀點、與看法,從而為自己的行為做鋪墊或者辯解,并對別人的行為有所特定的期許。
這種表白與互動,既可以是正面的,也可以是反面的,具體表現(xiàn)于我們經(jīng)常所說的表揚與批評。
在交往雙方勢力不對等的情況下,比如組織中的上級對下屬,這種表揚與批評基本上是單向的表白,是強勢一方對弱勢一方以及旁觀者的宣告和昭示,表明自己對弱視者現(xiàn)有行為與態(tài)度的(不)滿意程度以及對其未來行為與態(tài)度的預(yù)期。
在交往雙方相對平等的情況下,比如一個企業(yè)的生產(chǎn)部門與營銷部門之間,這種表揚與批評通常是雙方的互動,每一方都企圖在互動中表白自己,并希望得到對方或者旁觀者(比如CEO)的理解。
需要注意的是,這種表白與互動本身,并不必然等于溝通。溝通,不僅意味著力求對方理解自己,而且意味著試圖理解對方,從而達到互相理解?;樱饕康氖窃谟谟绊憣Ψ胶偷谌?。
無論是批評還是表揚,表白還是互動,都可以赤裸裸地進行,或者非常含蓄地發(fā)生。不同的用法與組合,其效果可能大相徑庭。
“批評別人不忘表揚自己”之惡俗與痼疾
最常見的組合,就是打擊別人,抬高自己。這是表白與互動中最經(jīng)常使用的伎倆。其目的不在于理解對方行為、鼓勵對方改進,主要在于譴責對方、表明自己比對方高明,因而最難以使人接受,也最違背溝通的基本原則。
這種情形,不是相互溝通,而是我“溝”你“通”。無論我怎么在我們之間深掘鴻溝,你必須都得想得通。
這種作法,可以在個體之間以及多種組織層面上觀察到。比如,有人說,“你看我對你多好,而你一點都不懂得珍惜,不對我好”。
有企業(yè)說:“在我們的行業(yè)里,有兩類企業(yè)。一類是我們這家企業(yè),絕對領(lǐng)先;另一類是所有其它企業(yè),集體陪練”。
有國家說:“作為世界上最崇尚自由與民主的國度,我們不得不對貴國的人權(quán)與民主現(xiàn)狀進行強烈的譴責”。
顯然,無論是否自覺,采用這種表揚和盛贊自己但批評與詆毀他人的表白方式,即使真正有理,也難以從感情上使對方接受。
上述組合的一個變種,就是通過表揚第三方而打擊對方。這種做法往往是將對方與另外一個通常被認為是更加優(yōu)秀的第三方相比較,從而達到批評對方的目的。
這種做法,一般情況下,羞辱成分大于批評作用,熗火效果高于激勵功能。
我們經(jīng)常聽到這樣的說法:“你看人家二喜子的作業(yè)多整潔,賞心悅目。再看你的作業(yè),亂七八糟,跟鳥糞飛濺似的,你這笨蛋孩子怎么這么沒出息呀”!這種情況下,引發(fā)的大多是被批評者對批評者的反感與厭惡,抑或?qū)Χ沧拥膽嵑夼c仇視。
也有人說:“你看人家李總,年齡比你還大呢,身體多棒,顯得那么年輕。再看你,工作上比不上人家吧,身子骨也跟病秧子似的。嫁給你我算倒霉了。。。當初,多少人追我,我也納悶兒我怎么會看上了你”?!
您看,最終還是回到自我表揚上了。結(jié)果就不用說了。
“只拿別人說事使勁狂批”之偏執(zhí)與誤區(qū)
不拿自己說事兒,而只管逮著對方堅決徹底、不遺余力地狂批,通常也難以奏效。比如,國外研究性大學(xué)的教授,由于受到匿名審稿制度的熏陶與歷練,要對論文審閱(科研成果與貢獻的最終認可程序)嚴格把關(guān),因而其言辭通常批判性遠遠大于建設(shè)性,被拒絕的論文遠遠多于被接受的論文。
投稿者拿到的反饋,通常是使人掃興,甚至懊惱。如果教授們把這種嚴謹認真懷疑一切的精神帶到日常生活中,遇事總是先挑毛病,從否定與排除開始――這事不可能,那事沒意義,等等――就會搞得家里和身邊的人非常掃興。
中國文人傳統(tǒng)中,也有一些批評方式,曾經(jīng)甚為含蓄,當下卻是極端惡俗。
比如,學(xué)界經(jīng)常流行著要“與某某商榷”的說法?,F(xiàn)時所謂的商榷,不過是稍顯文明的罵街,十有八九是批判。當真要說批判的時候,其實是要打倒。當要打到的時候,其實是要使其永世不得翻身了。
一廂情愿的批評,最常見于網(wǎng)絡(luò)中的虛擬世界,每個人都自認為是正義的化身,良心的體現(xiàn),真理的承載,民眾的代言。
每個人對任何事情都有一個“應(yīng)該如何如何”的標尺。不管任何實際的原因?qū)е卢F(xiàn)實狀況與其“應(yīng)該”的標尺不符,只要實際狀況與其標尺不符,便立刻拍磚,甚至咒罵。
這種只批評別人的做法,單方面宣泄,也不是溝通。一個不能夠自律自省的人,通常難以具有說服力。一個民族也是一樣。必需在批評別人的同時,善于自我反省。
日本首相屢屢參拜靖國神社,我們一如既往地反對、譴責、聲討,理所應(yīng)當。因為,忘記就是背叛!然而,僅此是不夠的。我們是否應(yīng)該捫心自問,我們對那些為我們自己國家在歷次戰(zhàn)爭中捐軀的烈士是否有所表示與紀念?有多少烈士陵園或者紀念場所被商販困擾或者即將被其他商業(yè)用途擠占?第三方人士怎么看中日雙方各自的做法?
理論研究與實際經(jīng)驗表明,只拿別人說事兒的時候,尤其是在組織中的上級對下級,最好是批評與表揚相結(jié)合,搭配進行,調(diào)劑使用。通常要先表揚,后批評,在對方企圖辯解之前,極盡表揚贊賞之能事,既顯得公正,也大概堵了嘴,甚至可能服了心。
在懲罰別人的時候,尤當如此。如果先批評,后表揚,有時也會奏效,但很可能會影響情緒。所謂打一巴掌揉三揉,總覺別扭。連猴子吃香蕉都喜歡朝四暮三而不是朝三暮四呢。
“批評與自我批評相結(jié)合”的初衷與變異
批評與自我批評相結(jié)合,曾經(jīng)是一時的典范。不管實際動機和效果如何,進行了自我批評,再批評別人,與只批評別人或者抬高自己打擊別人相比,要相對容易被接受。這種情況,類似于把互動的雙方都放在了被審視的地位,比較容易制造出所謂“對事不對人”的相對客觀評述的交流環(huán)境。
比如,豫劇的旦角行當,流派紛呈,興旺發(fā)達。而其他行當,尤其是老生,則比較單調(diào)薄弱。豫劇大師陳素真晚年曾對此現(xiàn)象的形成與延續(xù)做過嚴肅的批評與自我批評。
看到京劇行當齊全、角色搭配整齊飽滿,而豫劇行當失衡、旦角一枝獨秀,陳素真說自己和常香玉對豫劇“有罪”。意思是指自己和常香玉等名旦早年太強勝,壓了其他行當?shù)陌l(fā)展。
在豫劇界有資格批評常香玉的大概也只有這位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就被稱為豫劇皇后的陳素真。這種自責與批評倒是發(fā)人深省。
這種批評與自我批評,在組織中,不僅是當事人之間的表白與互動,而且通常是要“秀”給組織中的其它特定成員與群體或者整個組織看的。
因此,這種作法極具強烈的象征意義和符號作用??梢允召I人心,亦可以儆效尤。比如,諸葛亮揮淚斬馬謖,后請自貶三級,以示勇于負責,賞罰分明。曹蒙德治軍嚴明,下令力懲軍中膽敢騷擾民眾者。而蒙德自己座駕失驚踐踏農(nóng)戶莊稼,因請自責,削發(fā)代首,警戒三軍。
《打龍袍》一出戲中,因自己母后流落破瓦寒窯而不自知、不速救,宋王天子也要“畫影圖形”去邊塞充軍,并乖乖地把龍袍脫下來,讓丞相包拯“打龍袍如同臣打君”。
所謂“王子犯法,與民同罪”。天子挨打,這也不得不說是從實質(zhì)上促成了一種最高形式的自我批評,雖然宋王并不情愿受罰。
當然,自我批評也可能淪為走過場,成為批評別人的序曲或者藥引子。比如,某些領(lǐng)導(dǎo)愛說:“我這個人的水平不高,是個大老粗,但是,我們組織中的某些人的作法實在是太不象話了,我必須嚴厲地給他們敲響警鐘,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或者,某個部門經(jīng)理如是說:“沒錯,我首先承認我們部門是很爛,但你們(或者他們)比我們更差”。這,實際上是變相表揚自己。
“表揚與自我表揚為依托”的妙用與神奇
當然,表揚的手法也很多??梢员頁P自己,也可以表揚別人,還可以二者互為依托。如果不是故意的奉承或者無稽的夸張,表揚別人,總是會有出奇好的效果。
從內(nèi)心里和情感上,大家都希望被別人理解,認可,表揚,沒誰喜歡被批評,雖然不同的人在聽到批評或表揚的時候會對其背后的蓄意和玄機在不同程度上進行思度和揣摩。
西諺有云:如果人們聞到的是玫瑰花香,他們可能會變成園?。蝗绻藗冃岬降氖茄任?,他們會立刻變成鯊魚。
其實,即使是言過其實的表揚,也很少有人會覺得聽著不順溜。比如,王朔、葉京式的見人就套磁,“喲,你長這么漂亮,還讓不讓我們活了”?
聽者可能會對無聊的搭訕者照臉上扇一把掌,但她心理還是會暗自美滋滋。
然而,大家對表揚別人往往是比較吝嗇,從心理上總覺得表揚別人比較吃虧,等于給自己減分,更不用說從內(nèi)心里通常覺得對方根本不值得表揚。
能把表揚與自我表揚完美地結(jié)合起來,堪稱是一種境界了。雖然,大家都知道,很多情況下,表揚別人其實是為了表揚自己,通過表揚別人而達到表揚自己的目的,通過表揚別人,誘惑或者強迫別人表揚自己。
比如,兩人可以如此互相吹捧:你看你多好,事業(yè)有成,體面風光。你也不錯呀,家庭和睦,安逸吉祥。于是,如沐春風,你來我往。
一個企業(yè)為了揚名,可以買斷某個獎項,但又不能做得太露骨。于是,要順便把其它真正優(yōu)秀的企業(yè)也給發(fā)個獎,當托兒使,進行一番表揚,這樣該企業(yè)的獎項才會顯得具有較高的含金量,說明自己與最優(yōu)秀的企業(yè)為伍。
學(xué)者想要提高自己的地位,辦會,出書,發(fā)文章,排座次,拉上有名的學(xué)者,置自身與其中,可以貌似不露聲色地自我表揚與標榜。
比如,過去就曾經(jīng)流行過“我的朋友胡適”之說。能與胡博士結(jié)交,我等實非白丁俗人也。不僅如此,你表揚別人多了,別人即使不回報你的表揚,也不太好意思批評你的拙劣與不當。
“表揚別人與批評自己”之雅量與芥蒂
當然,也有的時候,人們表揚或夸獎別人,同時批評或貶損自己。這種自我批評,可以是真心實意,發(fā)自肺腑,可以是高風亮節(jié),謙遜禮貌,也可以是虛實并進,造勢扇風,還可以是言不由衷,耍弄乖巧。如果是心服口服地贊美他人,承認自己的缺陷與不足,則可能是自省自勵的表現(xiàn),自我改進的前兆。
比如,《杜鵑山》里,農(nóng)民自衛(wèi)軍隊長雷剛對黨代表柯湘的夸贊與對自己的反省與責備。由衷地贊賞別人,自感不足,很可能更能顯出自己的偉大與高尚。
比如,俄國鋼琴大師李赫特,名滿天下,是冷戰(zhàn)時期少有的在西方享有盛譽的蘇聯(lián)與東歐集團的藝術(shù)家。然而,對名聲遠不如自己響亮的另一位俄國鋼琴大師伯爾曼之驚人技巧,李赫特卻大加頌揚,自嘆弗如。
有時表揚別人,批評自己,實際上是為自己造勢,為了自己的終極利益。NBA當年的籃球巨星巴克利,在公開場合,從來沒有承認過有人比自己強。競技場上,不可自傷,倒也合情合理。
但這家伙在關(guān)鍵時刻還是很有自知之明與驚世高招的。他在后來的自傳中說,在其鼎盛時期談判工資的時候,他堅持要求只比喬丹少要一塊錢。看似自降一分,實則提高一等。分寸甚好,風度宜佳。多要一塊就變味兒了。
再比如,傳統(tǒng)名劇《打金枝》的故事。郭子儀壽辰,其七子八婿前去拜壽。唯獨兒子郭曖的媳婦,自恃唐王公主、金枝玉葉,以君不拜臣為由,拒絕拜壽。
郭曖羞惱,怒打金枝。金枝上殿告狀。還是唐王夫妻明戲,主動批評自家女兒不是。不但不斬郭曖,反倒加官三級。實則是倚靠郭家父子征戰(zhàn)保國為懷罷了。
還有一種情形,屬于極端虛偽。自我作踐、留須拍馬。比如,“萬歲圣明,奴才蠢拙”,下對上的吹捧。最后需要指出的是,明顯地言不由衷的抑己揚他,也可能表現(xiàn)為諷刺挖苦,說風涼話。
比如,人家誰誰有本事,是領(lǐng)導(dǎo)的紅人,我們怎么能比呢?這種說法,其實對誰都沒好處。不解決任何問題。有話好好說。
(本文轉(zhuǎn)載自北京大學(xué)國家發(fā)展研究院 ,如有侵權(quán)請電話聯(lián)系13810995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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