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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BA中國網訊】

9月7日，由復旦大學管理學院、復旦大學哲學學院主辦，復旦大學EMBA、復旦人文智慧課堂承辦的“藝沁人文，篤志商道”2019復旦大學EMBA人文盛典在復旦大學管理學院舉行。

在盛典上，復旦大學哲學院教授鄭召利從“商業(yè)模式×人文理性”角度做了題為《商業(yè)活動中的工具理性問題》的主題演講，以下為演講整理稿，有刪節(jié)：

鄭召利：運用工具理性的力量，而不要被它所吞沒

最近，一部講述中國企業(yè)家曹德旺在美國俄亥俄州投資興建福耀玻璃廠的紀錄片《美國工廠》火了。我看完挺有感慨，聯(lián)想到的就是“工具理性”這個話題。

對“工具理性”的追求，是商業(yè)經營活動中非常成功的事實，效率也成為人們尊崇的重要價值原則。然而，工具理性有它自身的界限，一旦過度或向社會其他領域綿延形成霸權，事情就會走向其反面，人類面臨的困境是如何在運用這種理性力量的同時而不被它所吞沒，這就是我今天要講的主題。

對“工具理性”的肯定與反思

“工具理性”在商學院是被推崇的。既然是商業(yè)活動，商業(yè)活動的實質不外乎就是兩個字：“贏利”。一個企業(yè)要能贏利，首先要提供比較好的產品和服務，有比較好的團隊，降低成本、提高效率，同時能夠有效傳播營銷，這是商業(yè)成功的一些必然的要素。

然而翻開西方馬克思主義者的著作，“工具理性”一直和盤剝工人相連，遭到口誅筆伐。馬克思說資本自從來到人間，從頭到腳都流著血和骯臟的東西。我們講到資本主義的時候就想到的就是“唯利是圖”。

在德國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那里，資本主義被定義成一種獨特的精神。創(chuàng)造財富不是為了自己消費，還有一種宗教意義上的救贖。這種精神首先要戰(zhàn)勝傳統(tǒng)主義，即勞動者和資本家傾向于享受悠閑的生活狀態(tài)、滿足現(xiàn)狀的心態(tài)。資本主義精神是要不斷創(chuàng)造新的價值的，具有創(chuàng)新性。

資本主義對人類的發(fā)展推動作用無疑是巨大的。馬克思曾說，在不到100年的發(fā)展過程當中，它所創(chuàng)造的生產力比以往一切時代創(chuàng)造的生產力總和還要大，這是資本主義創(chuàng)造的奇跡。馬克斯·韋伯認為，新教倫理推動了西方現(xiàn)代資本主義的誕生和發(fā)展，然而以營利賺錢、資本增值為目的的商業(yè)活動越來越趨向功利主義，這種無法擺脫的強大經濟秩序是“工具理性”。當資本主義切斷了宗教的根基，成為了巨大的鋼鐵牢籠，這是“工具理性”發(fā)展必然的結果。

“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

馬克斯·韋伯認為，理性分為兩種，一是“工具理性”，一是“價值理性”。

“工具理性”是指能夠以數(shù)學形式進行量化和預測后果以實現(xiàn)目的的行為。它以合理地選擇達到目的所采用的最有效的手段、工具以及合理地權衡確立行為的目的為特征。它的關鍵詞就是“效率”。

“價值理性”指的是在采取行為或選擇時，不以成敗得失和功效為取舍準則，而只關注如何履行某種道德上、宗教上、政治上的義務責任，服從道德良心的感召，關鍵詞就是“意義”。其關注的不一定是取得某一個成功，還有來自于宗教、政治、良心的感召等更神圣的追求，用中國人的話就是“不以成敗論英雄”。

有一個企業(yè)家說，“不要要求我們每一個企業(yè)家都要永遠成功，他的成功分階段的。只要他在哪個階段上創(chuàng)新了某一種商業(yè)模式，為社會創(chuàng)造了巨大財富，他就是偉大的。”這就是在說不要以單一標準來衡量企業(yè)家的成功。什么時候在中國不以成敗論英雄了，企業(yè)家的生命狀態(tài)和價值就有了完全的體現(xiàn)。

在我們的生活中，經常會遇到這樣的問題，以什么作為你主導的原則。講到“工具理性”，一定是為了特定的目標，經過計算、取舍、設計，想方設法找到達到目的的最佳手段。

在資本主義社會的經營行為當中，“工具理性”就體現(xiàn)為整個體系都事先安排好。在這個體系當中，只要照著組織機構和管理要求來做，就能達到最佳目的，而且效率最高、最有效。美國哈佛大學圖書館為了防止迷路，事先設計好兩排腳印，一邊去一邊回。這個腳印的設計就是“工具理性”的特征，你只要照著做就可以了，不需要你發(fā)揮更多主觀能動性。

“工具理性”的基本特征包括：把世界理解為工具；關心的是實用的目的；分離事實與價值，所關心的是如何去做，而不是應該做什么和為什么要做。

這種“工具理性”，會形成一個巨大的牢籠。久而久之，人對意義、對價值的感受會逐漸減弱。馬克斯·韋伯認為，現(xiàn)代資本主義發(fā)展就是從“價值理性”逐漸向“工具理性”過渡的過程，“工具理性”成為整個社會主導原則，雖然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但也暴露了很多問題。

在現(xiàn)代社會當中，“工具理性”有一個典型案例叫“麥當勞化”，或者叫“社會的‘麥當勞化’”。1996年，美國社會學家喬治·里茨爾寫了《社會的麥當勞化——對變化中的當代社會生活特征的研究》。他分析了麥當勞成功的秘訣，也提出了對社會麥當勞化的擔憂和警惕。

社會的“麥當勞化”的隱憂

麥當勞的經營模式可以說是在全球化背景下美國工業(yè)快速發(fā)展的一個成功標識，是全球化發(fā)展過程當中的一面旗幟。里茨爾把麥當勞的成功秘訣概括為四方面：

1. 效率。

2. 可計算性。

3. 可預算性。

4. 非人化科技的控制。

效率原則以最少投入、最大產出達到直接目的。麥當勞餐點的配置、生產過程、時間控制等，都是非?？茖W、嚴格的，盡最大的可能減少消耗。對于消費者也非常有效率，可以節(jié)省時間?？捎嬎阈圆粌H體現(xiàn)在面包肉餅的厚度、烹飪的溫度，甚至是餐臺的高度也有要求，據(jù)測量是92厘米，是消費者最方便掏出自己錢包的高度。

還有可預測性，麥當勞的餐點、服務、口味，在世界上都毫無二致，能夠給人一種恒定感、一種安全感。使用共同的管理模式、共同的原料甚至共同的價格，沒有多少驚喜，卻滿足了人們具有可預測性的心理體驗。一切都是精確設計的，導致了非人化科技的控制。服務人員職業(yè)微笑需要露出幾顆牙齒，以什么樣的角度來服務等，都有嚴格的規(guī)定。這一切看起來那么溫馨，實際上對于每個從業(yè)人員來講都是非人性的設計。

麥當勞企業(yè)所遵循的這四條原則，在全球化過程中成了成功的范式。對理性、對效率可控制性的追求，是西方文明發(fā)展的基礎，也是商業(yè)活動當中的重要內容。但里茨爾通過麥當勞的成功秘訣，看到了“工具理性”原則的越界隱患。這些在生產過程中最有效率、最成功的做法，一旦成為社會其他領域的價值原則時，社會就會發(fā)生異變，這就是“社會的麥當勞化”。比如對自然資源的濫用、去人性化的服務、對人創(chuàng)造力的抹殺等，是另外一層的無效率化。

效率、利潤和所謂的成功，難道就是我們生活的全部嗎？我們生活的多樣性、生命的多樣性，不能因為在這么一個異變的追求當中完全枯萎掉，社會如果那樣的話真是有病了。因此對于“工具理性”的批判，一直是西方馬克思主義社會批判理論的一個重要主題，他們認為對于“工具理性”的追求，會形成理性的萬能、形成理性統(tǒng)治世界、宰制自然的情況，導致“工具理性”的霸權。

對于工具理性的批判，很多思想家都呈現(xiàn)出一種悲觀失望。作為“工具理性”形式的科學、技術、商業(yè)、現(xiàn)代法律體系、行政管理等，與價值理性及信仰價值承諾之間，處于一種無法消解的緊張對立之中。但是有一個人不這么看，他就是哈貝馬斯。

哈貝馬斯提出，當代社會最大的問題是生活世界殖民化。在系統(tǒng)領域當中用于國家行政的權力、和在經濟生活當中用于調節(jié)人們行為的金錢，不恰當?shù)卦浇缜秩氲饺藗兊纳钍澜纾藗兊纳钍澜缬纱宋镔|化、金錢化、官僚化、異化，這是病理性社會的根源。

他認為，在生活世界當中有一種能夠和“工具理性”相抗衡的力量，稱為“交往理性”。通過人與人之間平等的交流，通過一些民主的程序，把人性多樣性的發(fā)展通過正常的途徑形成一種跟“工具理性”相抗衡的力量。

可是現(xiàn)實生活中，“工具理性”越來越強大，哈貝馬斯所設想的“交往理性”還是顯得非常弱。物質文明要抓，精神文明也要抓，在資本與技術統(tǒng)治的社會，我們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生發(fā)出一種平衡的力量，讓工具理性不要過度，不要過界。

今年的盛典延續(xù)了“藝沁人文，篤志商道”的主題，以“新時代商科教育的人文公式”為主線，引導大家思考商業(yè)社會的行走之道，完成一場對人文精神的深度討論，旨在表明復旦大學EMBA所踐行的“商道人文，融匯貫通”的教育理念，證明EMBA教育中的人文部分的必不可少，建立新時代商科教育的標桿。